双影记
Summary：Steve和Bucky有一项“不值一提”的特异之处。
Steve有两道影子。
这事儿是Sam率先发现的。具体表现在每次Steve坐下来沉思时，他身后的影子都会悄悄分裂成两道。
分裂出来的那一道影子并不与Steve沉思的动作相一致，相反，他像是归属于另一个人，他在行走、捡拾物品、运动、吃饭、或者像在坐着记录什么，但他从不会离开Steve的脚下。
“你不觉得这有点诡异吗？”Sam推了推身边的Natasha。
“不……”红发女特工昂起自己的下巴，若有所思，“我倒还觉得蛮浪漫的。前提是搞清楚这影子的主人是谁。”
“什么意思？你们看了这么久还没摸清楚这另一个影子打哪儿来的吗？”
“是啊。”Natasha皱着眉头笑了，“本来这影子就是14年结束冬兵任务之后才冒出来的，我之前也没见过。要不你去问问他？”
那么Sam就决定挑选一个合适的时机去问问Steve。
一个普通的晴朗午后，是个难得没有任务的清净日子，队员们都各回各家享受假日时光。Sam闲步到林肯纪念馆前头，果然发现正坐在长椅上读书的Steve。
后者扣着一顶藏青色鸭舌帽，在人来人往的熙攘中好似看得很认真。而与他身子几乎如雕塑一般挺拔稳重形成鲜明对比的就是他脚下那一道来路不明但在Sam眼里显得格格不入的影子。那影子在剧烈的颤动着，根据模糊的轮廓，Sam猜这道影子的主人怕是正在和别人打架——貌似占得还是上风。
掏出最近几天打满了开头语草稿的小本子扫了两眼，Sam深呼吸一口气，走上前去。
“早，Cap。”
Steve闻声抬头。
“早，Sam。”他露出了非常标志的笑容，“你也来晨练？”
“是啊。咳咳……就是，Cap，有一件事，我想请问一下你。”
“什么事？”
Sam看着Steve那双正直凛然的蓝眼睛，有些犹豫地指了指地上的影子：“就是，你的影子——嗯？”
就在Sam低头的那一刹那，影子消失了。
“Shit。”Sam在心里默默地骂了一句。
“影子？影子怎么了？”
Sam觉得自己就像是个傻瓜，只能结结巴巴地解释：“Cap，是这样，你从前段时间开始，你的影子就会偶尔，偶尔，分成两道。”
Steve非常认真的听完Sam的话，开始皱着眉头思索。Sam看着Steve听完自己无厘头的话仍然像听了任务报告后的反应只觉得罪孽感十足。
“可是我并没有发现异样。”Steve又低头看了眼自己孤零零的影子确认一下，诚恳地笑道，“可能是你看错了，Sam。”
可能吧。Sam抱歉地耸耸肩，离开了。
难不成真是游戏打多了眼睛花了？怎么可能！Sam走出Steve的视线开外后又不信邪地回头看了眼。
Steve很快又恢复到了之前专心致志读书的模样，而他脚下的影子又悄悄地开始分裂。
Sam决定用手机给录下来。事实胜于雄辩。
那道影子相对之前安静了很多。好像一架打完了，他现在正拖着自己的身子往前走，左手先把一个像匕首形状的东西塞到小腿边上的一个袋子里，然后捂着右臂缓缓走着，他貌似受伤了。
走了一会儿，那影子好像实在坚持不住了，他低着头坐了下来。
两道影子都坐着。Steve在左边，他在右边。
慢慢地，那道影子的头向左倾斜过来，恰好在Steve影子的肩膀处停住。不过三秒后他一下子惊了回去，不过很快又慢慢放松下来，回到刚刚的姿势。
Sam看着这一幕感觉有些怅恍。
因为那就像一对再普通不过的情人，经过长途跋涉后依偎在对方怀中稍作喘息。没有任何距离与隔膜束缚，只是踏实的，安心的，休息。
Sam还发现，自己站在这里录了这么久，Steve的书一页未翻。
“我把Steve的两道影子录下来了。”回家后Sam第一时间便拨通Natasha的号码，“我不知道为什么，我一提到Steve的影子，那道影子就消失了。”
“对，我也注意到了。但并不是提到影子，影子才会消失，凡是Steve岔开心思就会这样。”Natasha的声音听上去也很困惑，“这影子就像是他思维的一个具象体现。”
“Steve看任务简述的时候又不会这样。”Sam仔细回忆着Steve所有双重影子出现的情况，“他根本不知道，也根本不会知道这件事。”
“是的。真奇怪。哦，对了！你录的那个影子，十有八九手机上是显现不出来的。”
“什么？可我明明录的时候……”
“你看看吧，我试过。”
果然，Sam打开视频，映入眼帘的只有来往人群，树荫，与在一片喧闹里独自静坐的Steve，他脚下只有一道属于他自己的清晰影像。
不知为什么，Sam看着这一幕感觉很难过。
四周的一切都欢快跃动地近乎疯狂，只有他像一株生长了百年的老树默默静坐着与全世界隔绝，既是被飞速前进的时间遗弃于此地，也像是他刻意筑起了一座围墙。
他觉得Steve很孤独。或者说他不只是孤独。Sam看着Steve的背影，觉得以自己的资历还远远品摸不出这一份厚重的滋味。
再一次见面没隔太久。上头又发现Hydra让人恼火的残余，Steve，Sam，Natasha临时奉命围剿。
飞机上，头顶的小灯在每个人脚下投射出一小块阴影。Steve很忙，因为是临时指派下的任务，各项资料在飞机起飞前的最后一刻才发送过来，所有作战计划只能在短短的三小时航程里准备完毕。那些管理层人员一点儿也不懂怎么给战士们减负，所有文件没有适当删减，就是把准备上报给档案库的新编资料原封不动地发过来。
这种不负责任的行为具体体现在Hydra档案里。Sam翻着一百来页的文件心里骂着，这要是有个阅读障碍症，估计还没和敌人搏斗呢，先憋死在飞机上了。
Steve在专注于其他事情的时候是不会有双影出现的。Sam看了眼对面的队长，是自己熟悉的严肃模样。
这是一份完整的，Hydra资料。也就是说，从二战时期这个组织成立到现在的每一项活动都有详细记录。
所以怎么会少了冬日战士计划？
当Sam再一次无意间抬起头时，Steve脚下那一块阴影已经分裂成了两块。坐在Steve身边的Natasha注意到了他的出神，看了眼屏幕，了然地抿了抿唇，随即轻唤：“Steve？”
Steve回神，阴影猝然不见。
Sam的手机嗡嗡一颤，打开，是Natasha发来的短信。
“是他。”
于是，所有困惑都有了答案。
Sam回忆起那个神秘的影子，不知名的打斗与逃亡，还有不断出现的匕首与枪支，以及遇风会扬起的长发。能让Steve失神的人除了他还能有谁。一切因他而起，也来源于他。
再一步得到确认要等到2018年。
Bucky在瓦坎达得到了系统治疗后解冻苏醒，由于正处于避世阶段，Steve也经常带着Sam他们去往瓦坎达调养身心。
当然了，真正做到“调养身心”的可能只有Steve一个人。
偶尔在瓦坎达也会收到紧急报告，Steve得第一时间赶回去处理，情况并不特别严重时是不需要其他人一同前往作为辅助的。于是Sam多继续驻留原地。
就是在第一次Steve临时撤出瓦坎达六个小时后，Sam发现，其实Bucky也有两道影子。
瓦坎达有世界上最美丽的夕阳，你几乎遇到的每个当地人都会这么告诉你。太阳沉在地平线与天际之间，像兜了重重一摊金粉，现在网破而出，周围所有缠绕在光芒周围的云都有了实体，晕成夺目的橙金色，天色不刺眼，是浅浅的乳黄，像婴儿的襁褓，而夕阳是一张半掩在柔软被褥里的娇嫩笑脸。
Bucky棕色的长发已经长到肩头，扎成小团的发髻下零散的碎发随风飘扬，发尾被远处的光染上一点金黄。吃了一天草的绵羊此刻正慢悠悠地回圈，一只小羊落了单乱撞到Bucky脚边，Bucky便轻轻抱起它放到膝头，用仅有的一只手温柔地抚摸。
他的侧影被光线勾勒的柔和又闪耀。他眺望着远处，却找不到视线的焦点。
Sam忽然觉得这个身影有些熟悉。
不是孤独，不是哀愁，不是疲惫，不是麻木。
也是这一刹那间，Sam发现Bucky身后的影子变成了两道。一道静静地驻坐原地，另一道在不断移动手臂，像指挥着什么。
片刻往后，另一道影子静止在了抱臂站立的姿势。Sam无比熟悉这个姿势。而此时此刻，两道影子重合在了一起。
就像紧紧拥抱着彼此。
Sam好像一下子读懂了他们的情绪。
原来这种感情叫想念。
“是不是只要他一想到他，另一个人的影子就会自动出现？”Sam问Natasha。
“我也是这么想的。”Natasha回答。
Sam沉吟了一阵，然后发自肺腑的感叹道：“……那确实，还蛮浪漫的。”
他们一直是这么想的，直到2023年，Steve的葬礼。
教堂空无一人，Sam推门探身，Bucky穿着黑西装背对大门。Sam的动静很小，Bucky也显然正想的出神，他没有回头。
轻轻走到他背后，Sam顺着对方的视角望去，那里放着Bucky亲手做好的巨大花篮，篮子里是摆放整齐的新鲜白玫瑰，中间立着那一面破碎的盾牌。
Sam有心低头看了一眼Bucky的影子。没有双影出现。但他绝不认为Bucky此刻心里没有想着Steve。
Sam有些困惑。
“Sam？”Bucky回过头，被皱眉思索的Sam惊了一下，“你什么时候进来的？怎么不告诉我。”
Sam踌躇几分，决定还是不抱希望地开口问一问。
“Barnes，你有没有注意过你的影子？”
“影子？什么影子？”Bucky愣了一下，低头打量，“我现在注意到了，有什么事吗？”
“不，你有没有发现，你的影子偶尔，会裂成两道。”Sam连说带比划。
Bucky虚着眼睛听完，认真地思索起来。
“不，Sam，我没注意过。可能是你看错了？”Bucky过来拍了拍Sam的肩膀，“如果你想说个故事安慰我，我只想说谢谢你，好意心领了。”
“不，我是……算了，你就当故事听吧。”Sam有些失落地叹口气，“不过Barnes，我真心希望你能早点从悲伤里走出来。即使我们对这结果都很难过。”
“我知道。”Bucky笑笑，“从二十来岁那年，我和Steve头一回并肩上战场的时候，我们就做好一方时刻会牺牲的心理准备了。”
队长在最后一战里受了重伤，Bucky离他太远，而且被战况拖住了脚，连见他最后一面都没来得及。
Sam看着Bucky扬起又支撑不住迅速收回的嘴角心想，当时Natasha把队长手里沾血的戒指翻转过来，露出“S.R&J.B”的字样递给你，告诉你他的遗言是“我还欠Bucky一个婚礼”的时候，你哭的可不像一个身经百战的战士。
“我先走了。”Bucky挥挥手。
Sam站在原地目送。Steve的黑西服穿在Bucky身上格外合身，Bucky的背影笔挺、坚定，但在空旷的背景映衬下却显得格外孤单。只有那一束影子跟着他。在过往无数岁月以及将来的时光中，也只有那一束影子记得他走过的路与被众人遗忘的故事，陪伴他度过余生，直到与一生所爱曾约定的时间尽头。
Bucky在空无一人的路上走着，影子在他脚下不断随光线转移，盘旋。他忽然想起刚刚Sam说过的话，忍不住驻足回头看去。
阳光刺眼，Bucky只觉那一道影子里，映着的是两个人。
［The End］
